男子三项游戏歌
被誉为蒙古族游戏娱乐之最的男子三项游戏──摔跤、射箭、赛马,无论从民间传承,还是从文献记载考察,都具有古老的传统。和摔跤、射箭、赛马的某些仪式结合在一起的仪式歌,虽然至今还没有找到更多确切可靠的文献根据,但从其和男子三项游戏紧密结合的关系推断,从某些仪式歌本身的内容形式分析,有一部分也是比较古老的基本属于晚清以前的作品如《邀跤歌》、《苏林哦海歌》、《万马之首》。
1、《邀跤歌》
蒙古族具有一定规模的摔跤比赛,特别是那达慕大会上的摔跤比赛,都有一定仪式。这些仪式主要是:摔跤入场仪式,比赛出场仪式、发奖仪式。《邀跤歌》是在比赛出场仪式上唱的仪式歌。就锡林郭勒盟传统的比赛出场仪式看,大体过程是这样:在摔跤场的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分成左右两组的摔跤手相对而立,两组摔跤手的前面,各有两位长者并肩站立形成一个进入场地的入口。两个组相遇比赛的跤手将两臂分别搭在两位长者的肩上,俯身等待出场。这时预先请来的歌手们唱起了《邀跤歌》,反复唱三次。歌声一落,两边的跤手从两名长者中间跃入场地,跳著鹰舞,开始比赛。
目前我们看到的由民间文艺工作者搜集记录的《邀跤歌》有两种变体,一种是由乌﹒那仁巴图、达﹒仁沁从察哈尔、杜尔伯特搜集,收入1979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蒙古民歌五百首》上卷,之后又由达,桑布等从锡林郭勒盟搜集、收入、1988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蒙古民歌丛书──锡林郭勒盟集》题名《邀跤歌》(二)的变体﹔另一种是由达﹒桑布等搜集、收入《蒙古民歌丛书──锡林郭勒盟集》题名《邀跤歌》(一)的变体。我们访问了这首歌的搜集者达,桑布和内蒙古摔跤队的老教练特木尔等同志,他们都认为这首歌作为蒙古族摔跤仪式的一部分已经流传了很长时间,是一首古老的歌曲。特木尔教练今年已八十多岁,他是抗日战争时期内蒙古跤坛战胜日本相扑运动员的著名摔跤手。他说,在他的祖父刚刚懂事骑著光背马去观看那达慕摔跤比赛的时候,就听到唱这首歌。由此推断这首歌在晚清以前已经成为蒙古族摔跋仪式的一部分流传是有根据的。但是,在搜集资料过程中我们同时发现,这首歌流传的范围基本是漠南地区,其中主要是锡林郭勒、察哈尔、昭乌达、哲里木、呼伦贝尔等盟旗。这说明这首歌产生的年代又不是太早,没有经过蒙、元帝国大一统的行政力量加以推广普及,甚至没有经过明代中叶达延汗再度统一蒙古所恢复起来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加以交流传布,而是明代后期蒙古封建主再度出现割据,形成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漠西蒙古之后,在漠南蒙古所产生形成的。
蒙古族历史上的礼仪歌曲一般都是用长调唱的,《邀跤歌》也不例外,所以民间将《邀跤歌》也称作《邀跤长调》。为摔跤手比赛的出场仪式所决定,这首歌只有一句词:“我们的摔跤手出场了!”语言简洁朴素,富于鼓动性。所谓两种变体,主要是曲调不同。《邀跤歌》(一)是降B调,曲式结构属双句双乐段复合模进结构,旋律比较曲折弯转,《邀跤歌》(二)是D调,曲式结构属双句单乐段结构,旋律比较平直。二者比较,除地区差异外,《邀跤歌》(二)可能更为古老。这两种变体的曲调虽然不同,但旋律的进行表现出共同的特征:第一、音高以中低音为主,低音区所占的比例比一般的长调歌曲更多﹔第二、旋律平直,跳跃性小,三连音、装饰音比一般长调歌曲少。所以两首欧演唱起来都表现出共同的风格,雄浑苍劲,精犷豪放,烘托出即将展开的拼搏激战的气氛,助长了跃跃欲试的跤手的威猛。歌声一落,两边的摔跤手跃入场地,跳著矫健的鹰舞,像雄鹰展翅搏击一般奔向对方。顷刻间,双方手臂纠缠,腿脚互击,展开狂风暴雨般的较量,充分表现出蒙古民族传统的精神品格──力和勇。
2、《苏林哦嗨歌》
蒙古族传统的射箭竞技基本分两种形式,一种骑射,一种步射。不同的部族地区在进行这两种形式比赛的漫长过程中又往往形成了不同的比赛规则和仪式。和射箭比赛仪式结合在一起的口头文学,主要是发奖仪式上朗诵的《弓箭赞词》,这种赞词几乎每个部族地区都有,变体很多。与此同时,在一些部方地区伴随著一些特殊的比赛规则、仪式,还传承著一部分仪式歌,如蒙古国喀尔喀地区的《苏林哦嗨歌》等。
射箭竞技在蒙古族历史上虽然曾经十分普及和盛行,但是到近代以后,随著枪炮的发明使用,弓箭在战争、狩猎中使用价值的下降,体育游戏中的射箭竞技也呈衰降趋势。虽然不能武断地说近代以后不可能再产生射箭仪式歌,但可能性毕竟很小。《草原三艺》一书介绍《苏林哦海歌》时写道:“苏林哦海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表现弓箭手们喜悦心情的一种形式。”这是可信的。
“苏林”,汉意是射箭比赛用的皮圈靶,“哦临”,是表示赞赏的感叹词。“苏林哦海”,是对射手射中靶以后一种赞赏的呼喊,它在比赛中首先发挥著报靶的功能,后来这种功能有所扩大,“哦海”的呼喊演变成为动听的音乐旋律,发展成为《苏林哦海歌》。根据文字记载和录像资料,由报靶功能扩大的《苏林哦海歌》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山布林哦海》,一种是《奈金哦海》,歌词都很简单,只一句话,中心词是“哦海”。《山布林哦海》,是出场比赛的射手引发和扣射之前,裁判员和其他运动员排成两行和靶位成直角站在靶的两端,为请射手射发,以柔和徐缓的长调唱的“哦海”。射手射中靶环的话,使劲喊“哦海”以报靶。《奈金哦海》,是在比赛开幕和闭幕仪式上唱的“哦海”,音调温柔亲切,表现了参加竞技的弓箭手们相互友好、相互学习的愿望和感情。
3、《万马之首》
蒙古族赛马既是速度的较量,又是耐力的较量,既是骑艺的较量,又是对马的调教吊控技术的较量,所以赛程距离较长,一般在50─70华里之间。赛马的终点在那达慕会场,起点在50一70华里之外的某地。清晨,当摔跤比赛尚未开始之前,参赛的小骑手们(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儿童)乘马入场,环绕为祈求他们平安而燃起的火堆绕场一周,跟随裁判向起点出发。据札奇斯钦所著《蒙古文化与社会》一书介绍,参赛骑手环绕火堆一周时,伴有歌唱。但是札奇斯钦并未指出唱的是什么歌,也未明确说明唱歌是否是这一绕场出发仪式的构成部分。根据文献记载和民俗民间文艺工作者搜集的赛马仪式歌、词以及我们的实地考察,截止到目前,还没有找到和这出发仪式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一起的歌,许多地方赛马的这一方式也不唱歌。所以我们推测,札奇斯钦所叙述的歌并不一定是仪式歌,很可能是一般性的马赞歌或表达欢乐情绪的娱乐歌。当身穿鲜艳服装的小骑手们从起点出发,像离弦的彩箭,经过约70华里的飞驰,在呼啸和欢呼声中到达终点的时候,身跨坐骑、手持名次长牌的终点裁判们看淮名次,催马迎上去,将长牌交到小骑手的手中,接著举行发奖仪式。获奖的马数根据那达慕规模的大小、参赛马数的多少分别为三到多名不等,获奖者包括马和马的主人、骑手,奖品同摔跤、射箭一样,是不同等级的九九八十一件奖品,同奖品一起授予头马、二马、三马……“喜庆之首”、“吉祥之骏”、“初升之日”、“鹞鹰”、“大象”、“青狮”等等不同的称号。发奖的同时,民间祝颂人要分别为头马、二马、三马等献诵祝赞词。在有的部族地区,献诵祝赞词的同时还要唱马赞歌。
蒙古族配合各种礼仪的祝赞词虽然是朗诵,但和朗诵一般的诗歌韵文不同,其抑扬顿挫的节律音高比较固定,具有一定的韵调,俗称宣叙调。锡林郭勒盟阿巴哈纳尔旗一带的马赞词在传承中更加加强了音乐性,所以有的民间文艺工作者将其韵调的旋律乐谱记录下来,把它当作歌收入了蒙古民歌汇集。从民歌自身的基本构成因素词和曲判断,阿巴哈纳尔旗一带的马赞词二者都具备,应该说当作民歌搜集是可以的。但是从蒙古族传统的祝赞和民歌两种不同的体裁的区分看,阿巴哈纳尔旗一带的马赞词,其词的诗节、诗段的构成和传统的祝赞词完全一样,都是多行一节、多节一段,而不同于民歌的两行一节、四行一节,两节一段、四节一段﹔其韵调旋律的基本部分也仍未脱出传统祝赞词的宣叙调,每一乐句 (亦即每一诗行)基本没有音高变化,整个旋律的节奏简单一律,和民歌富于变化的旋律相去较远,只不过在结尾处增加了一个长调民歌的华彩拖腔。所以,无论从词的韵律特征看,还是从曲的旋律特征看,阿巴哈纳尔旗一带的马赞词和其他地方的马赞词一样,应该基本划入祝赞词的范围。
在蒙古族的大多数部族地区,和赛马的发奖仪式结合在一起的口头文学只有祝赞词,但是在少数部族地区,在朗诵马赞词的同时还唱马赞歌,如1696年喀尔喀七旗那达慕赛马会上唱的《万马之首》。《万马之首》这首歌,虽然开始是贵族人的作品,后来又完全转化成为婚礼首歌,不在赛马的发奖式上演唱了。但是,这首由喀尔喀的达尔罕亲王所写的歌曲,其创作初始,恐怕就是模仿赛马发奖仪式的马赞词或马赞歌而写的,并当即配乐演唱献给了那达慕大会﹔而且,后来这首歌确实成为喀尔喀七旗三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赛马发奖仪式的马赞传承了一段历史时期,已经完全民俗民间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