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坤:“艾麦乐钦”家族的传承者

发布时间:2018-07-30 10:11:15丨来源:中国网草原频道丨作者:于立平丨责任编辑:阿艺思

张如坤:“艾麦乐钦”家族的传承者


元宝式马鞍之一

在锡林浩特市一条僻静的街道大排档里,记者和马鞍匠人张如坤相约见了面。坐在记者面前的他,虽已经五十开外,但神采奕奕,十分干练利落,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谈起他家祖孙三代从事马鞍匠这一行当的往事来,更加兴致盎然。于是,我们的谈话就这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了。

说起张如坤家做马鞍的历史,那得从他爷爷说起。爷爷名字叫张其智,早在解放前就走草地来到了锡盟,后来被帮助我国打日本的苏蒙联军在回撤途中掳掠到了乌兰巴托,为了活命,他选择了学一门混饭的手艺。当时从国内一起被掳掠或者早就在那里混世界的大多是口内人,也就是河北省人,他们中间以泥水匠人和木匠居多,爷爷觉得马鞍匠是一个冷门,会这门手艺的人相对比较少,所以就学做马鞍。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苏交恶的时候,爷爷也随着被遣返的人回到了国内,当时他身上还有华侨证呢,但后来也被有关部门收缴上交了。

起初,爷爷就落脚在人口最多的公社查干淖尔,由于他做人厚道实诚,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语,深受牧民们的尊敬,牧民们还给他取了个蒙古名字,都叫他“吉日嘎郎”。后来阿巴嘎旗成立了木业社(就是后来的木器厂),手工业联社就抽调爷爷来牵头组成了一个马鞍制作组,还带了几个徒弟。跟着爷爷学过徒的,还有张如坤的爸爸张西军和叔叔张西敬。再后来,已经出徒的叔叔回到查干淖尔,和在此定居的爸爸被人们称为大鞍匠、小鞍匠。

这匹马背上的鞍子就是张如坤亲手做的

1976年,刚刚去查干淖尔仅仅两年多的大鞍匠张西军举家迁往另外一个公社汗乌拉,在那里落户开始了新的生活。随之而来的就是改革开放的兴起和社会大变革大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从人们的交通工具的变化反应最为迅速,作为牧区主要象征的马匹不再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其它如牛车、骆驼车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而作为骑乘工具所配套的必备品的马鞍连同它的制作者也不再是时代的宠儿,被日渐冷落了。但大鞍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时代的变迁已经如同一股大潮一样席卷而来,一去不复返了,他还对传统的手工艺抱有幻想,希望这一行业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于是,他坚守在自己的鞍匠作坊里,虽然年龄年复一年的增长,但他仍然坚持着、坚持着。

常言说,行里出身,自带三分,作为马鞍制作手艺人的后代,张如坤从小在这方面就比同学们手巧得多,他随便找几块大人们做活儿用剩下的边角料,砍巴砍巴钉巴钉巴就可以为自己做一只木箱子或者冬季玩儿的冰车,还有模有样蛮像那么回事的呢。初中毕业以后,爸爸想让他接过自己的衣钵,也老老实实做一个鞍匠,但他正处在容易产生叛逆心理的青春期,根本没有在乎爸爸的劝告,而是跟着别人干起了泥水活,一年下来,把他累得臭死,这下他才回了头,跟着爸爸拿起了刨锛儿,整日好像和尚打坐敲木鱼一样盘腿坐在作坊里,“叮叮当当”砍起了马鞍子,“艾麦乐钦呼”(鞍匠的儿子)的名字也在牧民们中传开了。

如今,虽然张如坤告别这一行当也有十五六年了,但他不甘心祖传的手艺就这样白白地从自己手里断送掉,于是他想到了传承,而眼下最迫切的任务就是申报草原马鞍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项目。这些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把家搬到哪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上自己全套的鞍匠工具。在那个类似于“百宝箱”里,有爷爷和爸爸留下来的工具,也有他自己的工具,每次他都如数家珍地一一取出来仔细端详一番,里面有三种锛子,分为平锛子、圆头锛子、方锛子三种。刀子有一圆一平两把,平的那种是用来刻鞍花的,圆形是刻槽儿的刀子。还有两把锉,一个大木锉,一个小锉,最后加工出成品以后用小锉一打。此外还有一大一小两把锯子,再就是有几个铁拿子,通常是把鞍头和鞍板都粘起来以后,用这个铁拿子拿一下,把水胶挤出来,夹好了,第二天再把铁拿子取掉,平时也就使用这十来件工具。

这些工具也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他说:“别小看了这些工具,那可不是简单的从商店里买来的,而是从深山老林里,找到专门买卖这种工具的老户那里,人家根据你要求的尺寸甚至是弧度进行预设计,使木材专门按照你需要的形状,从整块儿木头里生长出来的,你说这有多难多珍贵吧。”

提到马鞍的样式和制作工艺流程,张如坤侃侃而谈:我们做的阿巴嘎马鞍主要有三种样式,大多数基本上是元宝式的,还有一个查干淖尔式的,那种马鞍的鞍鞒特别小,一把就能够抓过来,所以叫“一把抓”,只有在查干淖尔乌兰图雅、巴彦淖尔沙地一带牧民家比较多见。还有一个是“二官座”式的,这种马鞍在东乌旗那边儿比较多,咱们阿巴嘎旗这边儿要那种样子的很少,大部分都要元宝式的。

制作流程

我们制作一批马鞍,那就好像在流水线上作业一样,第一步是先砍板子,把板子砍好用水胶粘起来,第二步是把板子加工成半成品,把半成品的尺寸什么的都对好了以后,把砍好的前后鞍头一点儿一点儿的安装上,再经过第三步的整体大修,就基本成型了。然后再进行精细加工,用木锉磨平磨细,抛光使之表面光滑,再上油,一座裸鞍就算是做成功了。做出来的马鞍要恰到好处,既不太立陡着卡进马背的肉里,又不能分叉太大打压了马的脊梁,总之人骑着要得劲,马也不受罪才行。

“我虽然从四十岁往后就不做马鞍了,但心里一直放不下它,每次看到有牧民骑马的,都要多瞅上几眼,毕竟是二十多年的鞍匠生涯,对它已经有感情了。有一次我和朋友们一起去乌里雅斯泰景区去游玩,突然发现其中有一匹供人们骑乘的带鞍子马,我甩下同伴们就跑过去看,果然,那马背上的鞍子就是我多年前的作品,我情不自禁掏出手机连鞍子带马都拍了下来,当时我激动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说到这儿,张如坤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

( 来源:阿巴嘎旗公众平台、 摄影:王芳、赵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