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仅仅是蒙古族的坐骑,也是他们的朋友,更是蒙古族的守护者。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关于马的故事。我爱上马不是因为听别人说如何如何好,而是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抹黑色俊美的身影。
我有一个朋友,它叫和戈尔,是一匹小黑马,它生的很俊美,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色。腰背上的肌肉有着流畅的线条,在阳光下闪耀的黑亮光泽让人忍不住去抚摸。直到现在每当提起骏马一词,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便是和戈尔的模样。和戈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也是陪伴我长大的好友。曾几何时我们形影不离,嬉笑玩耍,和戈尔对很我忠诚,我能从它黑亮晶莹的眸子中望见如同我对它一样的真挚情感。那段时间我们形影不离,平时一旦没事闲下来的时候,我都会帮和戈尔洗澡,整理马鬃,为它选最好的草喂食,轻轻拍打着它结实的腰背,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会长得像和戈尔一般壮实。
夏天的锡林郭勒草原是风和日丽的,可冬天的草原上有时候是孤独且无助的。我记得很清楚,09年那年的雪很大,全国基本都遭遇了罕见的大雪,尤其是北方的锡林郭勒草原,这场大雪对于当年在牧区生活的我记忆尤为深刻,雪把路全部堵死了,汽车和摩托车都已经无法行驶了,当地牧民和外界的沟通的方式又回到了最古老的状态——骑马,所以那年冬天我每天骑着我的和戈尔去放牧。
当草原上的大雪遇见大风,洁白的雪花可就不似往常的温柔了。
有一天漫天飞雪,草原上刮起了白毛风,白毛风又被称之为“白灾”。当草原上刮起白毛风时,能见度不足百米,最严重的甚至不足十米,大风呼啸,天地间只有大风和暴雪的呼号声。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有时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09年的大雪助长了白灾的气焰,那年的白毛风雪天尤其多,那天的又尤其大。我只能窝在家里看着窗外的白毛风雪,纵使再年少无畏,在这样的天气面前还是有一点胆怯的。好在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中还有一抹黑的身影令我安心。
到了下午时分,白毛风小了点,趁此机会我与和戈尔出去给羊群饮水,可到了井旁发现羊群还没有回来,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羊群在白毛风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没办法我只能骑上和戈尔踏上了寻羊之路。
我与和戈尔走了大约有几十里地了,仍然不见羊群。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的白毛风又开始呼号了起来,风雪刺的我的脸颊生疼,我又裹紧了围巾,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
又走了有一阵子,心里慢慢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发现我与和戈尔也迷了路,难怪羊群会迷路,我与和戈尔仿佛踏进了一个虚无的世界,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平日里温柔的白雪此时如同刀子一样,不停地刺进我的衣帽里,纵然穿的很厚,可出来的久了的我也开始逐渐感觉到寒冷,手和脚也开始有些冻僵了。这让年龄不大的我感到恐慌。并且这时候人和马都已经感到疲惫了,我稳了稳心神,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进,我选了一处背风的雪地上,可当我躺在雪地上时却冻得瑟瑟发抖,原来寒风早已经钻进了我的棉衣里,此时一贴身顿时显得更冷了。
比寒冷的温度更令人害怕的是周遭的风雪,我发出的呼喊声刚从嘴里出去就淹没在了呼号的风雪中。这让我顿时有一种孤寂感,一种从心底的寒意开始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候和戈尔在我身旁躺下了,我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这是要为我遮风挡雪,那一刻才知道从小陪伴我长大的和戈尔是一种依靠,我紧紧靠着它,当时那么大的风雪我依旧能感受到和戈尔的体温,那是一种能够振奋人心的温度,和戈尔用头蹭了蹭我,好像和我达成了一个约定,要带着我走出去,找到羊群,找到回家的路。
休息片刻之后我们继续前进,此时的白毛风也小了很多,走了没多久在平顶山的山脚下终于看到了迷失的羊群,赶着羊群回到家中把羊群圈起来后进屋喝了碗奶茶暖了暖身子后,我便出去跑到草棚给和戈尔挑了最新鲜的草。
之后我慢慢踏上了求学之路,回家的时间也少了,看到草原万物的机会也少了,与和戈尔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但我每次回家都能从它的眸子中望见一种老友相见的欣喜。又过了很多年,我心爱的和戈尔离开了养育它的这片草原,也离开了我。
我望着和戈尔,望着它幼年的样子,望着它年轻的样子,望着它壮年的样子,望着它暮年的样子,最后目送着它离开这片草原。而我在和戈尔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少年,一个需要它鼓励的少年,我有时候也怨恨老天让我与和戈尔这种在时间寿命上的不对等。纵使它再年迈,在我的内心深处和戈尔也永远都是一匹俊美的小黑马,因为在日后的生活中,我又陆续遇到了很多如那天一样的“白毛风”,每当我恐慌,逐渐失去希望时,总会有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靠过来,为我遮挡风雨,用它的体温鼓励着我,带着我走出一次又一次的困境,正如同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一般。
偶尔回到牧区看到马、看到草原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十年前那一个被白雪覆盖的黄昏,那个与我生死相依的和戈尔,往事不再,而和戈尔永久留在草原上,留在我心中。
(来源:锡林郭勒文化旅游 作者:乌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