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内蒙古大草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民」,每天从事的工作是「沾花惹草」,当然是为了修复生态。
我们每天都在想一件事情:希望能让中国地老天荒的沙漠变成水草肥美的草原;希望能让黑旋风般的矿山变成能记得住乡愁的青山 。
为了这样的想法,我们一直在努力,也为此做了很多创新。
植被是土地的皮肤,而非衣服
其实一个地方长什么植物不是由人来决定的,是由这个地区的土壤、水分、气候等自然因素决定的。我们要把传统的「人定胜天」的想法改成「人定顺天」。
大家走在大街上看到的草坪,脚下踩的草地,几乎95%是进口草种。一平米的进口草种,一年要消耗掉2吨水,而一个成年人一年才喝0.5吨水。在中国的园林绿化建设当中,我们用了大量的奇花异草、稀有树种,这些70%左右都是移栽到我们的城市中,需要每天不断地浇水、养护、施肥,像请了一个贵族回来。
2016年, 13级台风莫兰蒂登陆厦门,这一场「路过」改变了厦门,几乎所有的景观树都被拦腰折断,所有的地被花草都被连根拔起。灾后看,只活下了一些乡土树种,有凤凰木、芒果树等。
我们从城市到郊外,从郊外到野外,用了大量的非乡土树种。客观地讲,不是我们想种什么就能种什么,而是土地需要什么,我们才种什么。每一种植被都应该是土地的皮肤,而非衣服。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更应该养育一方植物。
关注向下生长的力量
正是受草原生态的启发,我们研究了一个概念,叫乡土植物。把那些节水、抗旱、生命力顽强,能在当地生存得非常好的植物,都叫乡土植物。
我们也提出了一个创新概念,叫「用乡土植物去修复生态」。这个事业的起点,被命名为「蒙草」,就是用内蒙古的草去修复生态。草的生命坚强与否,主要看根系。如果草根在地下能长5厘米,那是非常有生命力的;如果在地下长10厘米、15厘米,那绝对就是草坚强。我们每天就是在研究、寻找这样有顽强生命力的小草,每天在关注的就是向下生长的力量。
我们要不断地引种、驯化。什么是驯化?植物和人一样,也需要锻炼身体的。有种草叫沙冬青,6000万年前它和恐龙一起睡过觉、打过滚,现在恐龙灭绝了,但沙冬青还在。就是这么顽强的植物,如果你每天不断给它浇水、施肥,它也会变得腐败起来,生命力也会退化。
所以,我们希望去驯化乡土植物、应用乡土植物。把坚强的小草连成一片,那是草地,而连成一望无际,那就是草原。在中国有60亿亩草原,草原是中国土壤赖以呼吸、生存和健康的肺。如果我们让它千疮百孔,让它继续退化,它又怎么涵养水源、吐纳生息?
但是,做生态修复需要大量的种子。内蒙古东西横跨2400公里,我们从最西边的阿拉善沙漠,到最东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一共建了10个生态研究院,科学家、科研人员每天都在研究,什么样的植物是生命力最强的植物?
内蒙古的草原有2472种植物,我们现在一共收集了1800种,有180多种我们用在了生态修复当中。为了让这些珍贵的种子更好地安家,我们建立了「小草诺亚方舟」,是全世界唯一的草原乡土植物的种子资源库。
在这个库里面,种子的寿命可以保存50-100年。如果草原再继续退化,我们希望在库里能找到生命的绿色资源。
每年我们都会去采种,有一个土办法,叫羊倌儿理论,就是草原上什么草在哪儿长得好,要和羊倌儿去一起找,因为他们最了解草原。
我们的科研人员一年中有2/3的时间,吃在野外,住在荒山,睡在草地。中欧同学向往的玄奘之路,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经历着。这不是玩笑,在草原最高温(40℃)的时候,他们要去找什么样的草活得好,在沙漠最高温(50-60℃)的时候,他们要去找什么物种还活得健康。
我们发现这些最抗旱的植物,把它们请回到「小草方舟」。反过来,我们也会找最耐寒的植物。比如长青石竹,是在-30℃的冰雪当中,被科研人员发现的。我们把它请回实验室,经过7年的驯化,这样的草一年能有11个月是绿色的。现在长青石竹每年要繁育生产近1亿株,有2亿元的产值。在北京APEC会议期间,我们把它种进了雁栖湖。
经过20年的不断研究和总结,我们发现,用乡土植物修复生态,比传统的园林绿化要节水70%,植物的生命周期比进口草延长70%,综合成本较传统园林绿化降低30%。
我们就是靠研究小草生命、应用乡土植物,成为国内草业生态的唯一一家上市公司。
关于草和大数据,不是赶时髦
大数据的本质是规律,对生态而言,大数据是自然讲给人类的语言。我们要听得懂、做得到,师法自然。
在南北朝的乐府当中,大家一定听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牛羊。在2013年,我们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要修复乐府民歌中所传唱的敕勒歌草原。但是这片草原沙石遍地,坑洼不平,几乎寸草不生。曾经有人种过粮、树、草,但种进去的都没有收回来。
我们拿到这片土地以后,首先要研究这片土地在50、100年间,在它生态最好的时候,曾经长过什么植物?其次,我们要对这2万亩土地进行全面的体检——水土气、人草畜、微生物,什么样的品种、草种在目前的环境下有可能生长?拿出一系列的方案,种什么?怎么种?什么时候种?
一个地方长什么植物,是由这个地区的土壤、水分、气候等自然因素决定的
修复中为了观察植物和种子,我们团队24小时值班,有时在夜晚都要拿手电照明,看种子什么时候发芽,发现不适配的品种,连夜换掉。这好比在企业最早的生存期,谁拼的不是态度。
经过两年的时间,这片两万亩的草原,目前草高能过膝盖,花开能过百天。我们更高兴的不是这些表象效果,而是在这片土地上,当时我们播了15、16种种子,现在每年种子的数量是20、30种。说明这片土地有了自愈的能力,这才是真正的生态修复。
乌拉盖草原生态修复
每一次科学的修复,都是数据的累积,一粒种子、一片土壤、一次降雨,用时间串起来看都是大数据。蒙草把内蒙古118万平方公里的生态数据汇成一张网,点击坐标,任何一个经纬度上的水土气、人草畜、微生物都一目了然。输入任何一种植物,它该生长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样的植物做伙伴一起生长,都清清楚楚。
如果你生在草原、沙漠、湿地、矿山,输入你的坐标点,在这个平台上就能找到建造和恢复治理的一套方案。目前这个平台有3000万个有效的信息点、400多万张图片、500多万文字的标准说明。我们每年用这个平台做生态修复,动态地观测整个大草原的生态情况。
科学生态拼的不是颜值,是物竞天择
除了「生态修复+大数据」,我们还要做「生产+大数据」,希望让这个行业的操作变得更简单。所以在大数据平台上,我们反推回来做了一个行业领先的产品叫「生态包」,对不同地域开出不同药方。生态包里面有15、16种种子,还会有保水剂、微生物、营养土配比进去,只要你找到合适的区域做生态修复,撒播就可还绿。项目人员只要拿手机输入待修复区域的坐标点,大数据系统就会自动选配种子,生产出这样的生态包,拿去用就可以做生态修复。
如果没有大数据,很多时候种什么是我们在欺骗土地,长什么土地又会欺骗我们。久而久之、年复一年什么也没长,是生态和自然惩罚了我们。
乌海矿山生态修复
中国目前的园林建设,乡土植物的应用率不到40%,推广乡土植物必须因地制宜。所以我们企业在内蒙古叫蒙草,去西藏叫藏草,到云南叫滇草,陕西叫秦草,新疆叫疆草。去每一个地方必须「适地、适树、适草」,要在更多差异化地区构建生态大数据。
中国有60亿亩草原、25亿亩荒漠需要保护,有2.6万座矿山、3000万亩的废弃地需要修复,全世界四分之一的土地,500亿亩荒漠化需要治理。其实为生态,我们做的还不够。自然生命拼的不是胆量,是适者生存;科学生态拼的不是颜值,是物竞天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