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时第一次登台的经历,赵德厚仍记忆犹新。当时他年纪最小的弟弟因病即将离世,他赶去告知在外演出的父亲回家。父亲听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团长催促后父亲才说了一句话:“我走了,晚上这戏咋办?”最后赵德厚留下来顶替父亲,从没上过台的他只学了一次台词和动作,就记住了,只是他没学过 “挨枪子儿”之后应该倒下,仍站立在舞台上的他最后被人撩起幕布拽了下去。
对于将近古稀之年的内蒙古艺术剧院二人台艺术团业务团长赵德厚来说,他的舞台处女秀就这样夹杂着悲伤与欢乐,留在他的记忆深处。
2006年,赵德厚(中)在带领年轻人排练
一个踢掉鞋的飞脚,踢开艺术人生大门
能够走上艺术这条路,对赵德厚来说,父亲是一个绕不开的灵魂人物。1953年,赵德厚出生于晋冀蒙交界地域、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交融的前沿之地——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兴和县张皋镇,他的父亲赵有根(艺名:白菜心)在解放初期是当地颇有名气的二人台旦角演员。在环境的熏陶下,赵德厚从小就对民间艺术有着浓厚兴趣——没有二胡,自己用铁皮罐头筒子造;没有笛子,捡一根别人已经踩烂的笛子,用水胶和麻绳修……只要有时间,赵德厚就去看父亲和队友们的演出或排练,还有十里八村的戏曲演出,他能把自己接触到的戏文背得滚瓜烂熟,再用自制的乐器演奏出一首首曲调。
16岁时,赵德厚因不可抗力而失学。听说兴和县乌兰牧骑招考演员,他蠢蠢欲动。但做演员的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无法顾家,带着六个孩子、受尽苦难的母亲极力反对,认为这不是个“好营生”。父亲看出赵德厚对艺术的热爱和天赋,打掩护让儿子去报考。唱歌、唱戏曲、表演段子和即兴小品、演奏乐器,赵德厚一路过关斩将。虽然在走台步、踢飞脚时,他用力过猛将自己一只鞋踢飞,还差点掉到前排领导与评委的桌子上,但他还是凭借过硬的本领成为当年兴和县200余名考生中唯一入选的男演员。
上世纪90年代,舞台上的赵德厚(右)
一次不得已的“临危受命”,叙写转型传奇
刚刚离开家、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赵德厚,如饥似渴地学习。在乐器方面,赵德厚不仅熟悉二人台笛子、四胡、扬琴 “三大件”的演奏,还能用二胡、手风琴、大提琴等熟练伴奏;在表演方面,赵德厚得到内蒙古京剧团著名京剧演员李小春等名师面对面的指点,不论是《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沙家浜》中的郭建光,还是《红灯记》中的李玉和等样板戏中的主角,他都可以演得惟妙惟肖。当时,兴和县有一批来自上海、天津、北京等地有艺术特长的知识青年,比如吹得一口好笛子的黄恩培、拉得一手好京胡的李振翰等常被请到乌兰牧骑做业务传授。“这些知识青年带来的先进文化、优良做法、看书写字的习惯等,都给了我巨大的影响。”赵德厚说。这些学习机会为赵德厚后来在二人台表演、导演、作曲等方面奠定了高起点的基础。
1989年,赵德厚在部队和战友们在一起
1983年,兴和县领导让已升任队长的赵德厚带着这支乌兰牧骑闯出一条市场化的道路。“民间文艺团体要深深扎根于老百姓中间,以二人台为基础的演出形式,在群众中有非常高的威望,那我们就演人民喜闻乐见的东西。”从一开始,赵德厚就为团队定了性。他还注重队员专业技能的提升,并从最开始就规划队员未来发展方向等。所以,当其他乌兰牧骑面临解散危机,而兴和县乌兰牧骑的演出场场爆满,墙头上树杈上都是人的时候;当一张票卖3毛钱,一场演出收入可达3000元的时候;当定戏的人提着鸡蛋和麻油找到赵德厚,演出可从年初排到年尾的时候……赵德厚知道,这条路不仅走对了,而且大获成功。
一部东路二人台小戏,成就艺术巅峰
人有压力才会有进步,有磨炼才会有成长。赵德厚带着团队走向市场化的十年是辉煌的十年,也是艰难的十年。他的编剧、导演、作曲、指挥等技能也是在这个阶段被“逼”出来的,因为样样精通,便有了“多面怪才”的称谓。但不论顺境、逆境,不论身处何方,“学习”始终是贯穿赵德厚艺术人生的关键词:下乡外出时,只要打听到当地有名的艺人,他都要买烟带酒登门拜访,将他们口授的曲子用简谱记下来,回去整理,从中吸取精华;1984年,他还报考了4年制的函授中央音乐学院理论作曲专业,为他在二人台艺术舞台上大显身手提供了理论基础……“二人台是群众喜闻乐见的表演艺术形式,但我们的时代在进步,观众的审美品味在变,要提高二人台的适应能力和表现水平,而又不改变原有的、深受群众欢迎的音乐风格,就只能在原有音乐旋律的基础上进行扩展。”赵德厚说。
上世纪90年代,赵德厚在排练中做音乐指挥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德厚在二人台作曲的探索上,特别是在二人台板腔体声腔音乐的发展上做出了里程碑式的贡献,填补了上世纪6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二人台音乐发展史的空白。由赵德厚执导、作曲、表演的经典东路二人台小戏《秀姑劝夫》,曾代表乌兰察布市15个旗县参加内蒙古自治区乌兰牧骑建队25周年调演,囊括多项大奖:团体一等奖、优秀演出奖、作曲奖、个人表演奖等,一时成为内蒙古自治区内所有文艺团体必演的剧目,至今仍是广大群众百看不厌的二人台小戏,并创下录音盒带出版销售10万份以上的纪录;后代表乌兰察布赴京参加全国文艺调演,更是在人民大会堂连续演出20场,场场爆满,还受到时任文化部副部长丁峤的接见与表扬。
一场筹备十五年的大戏,剑指发展雄心
回首自己走过的艺术之路,赵德厚觉得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自己曾经不大“瞧得上”的父亲:“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从不觉得他曾给我或者我们家带来过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待事业的那股子执着的劲儿,以及兢兢业业、从无二心的精神,其实一直影响着我、伴随着我。”
赵德厚父亲和赵德厚的一对双胞胎儿子
退休五年,赵德厚从未停下对二人台艺术追求和探索的脚步。关于传承和创新,赵德厚有着自己的见解:“首先是对二人台源自骨子里的传承,比如对我从小所接触的所有曲目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吐’出来的东西始终是二人台的味儿;其次我们要借鉴其他艺术形式中的精华,比如板腔体声腔音乐、交响乐的应用等。但不管用什么新手段,我们需要保证它的内核仍然是二人台。”
赵德厚把自己对于二人台未来发展的思考全部融于一部筹备15年、改稿十次有余的东路二人台音乐歌舞剧《苏木山》中。“二人台的音乐体制,二人台的白话应用、二人台的发展方向等,我的想法都在戏中。东路二人台已经载入史册,但我还想做一些创新的东西,对或者不对,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让大家去评说吧。”赵德厚说。
赵德厚(右二)其他艺术家们在一起。右一是曾出演赵德厚参编、导演、作曲、指挥的大型东路二人台现代戏《光棍汉与外来妹》并获得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梅花奖的武利平
《苏木山》的主题是歌颂苏木山的建设者们几十年如一日,在高原上不为金钱所惑,不为利益所动,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创造出的荒山变林海的人间奇迹。而这种精神,也似乎正是赵德厚艺术生涯的朴素写照。
(文:中国网记者 赵明霞,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草原文化艺术“高峰”人物系列报道——赵德厚】
赵德厚,1953年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兴和县。内蒙古艺术剧院二人台艺术团业务团长,一级作曲,二人台艺术领军人物之一,发展了二人台板腔体声腔音乐,填补了二人台音乐史空白。他编创、作曲、导演了上百出大中小型二人台剧目,获国家级、内蒙古自治区级大奖30余项。
1982年至1984年,他所带领的兴和县乌兰牧骑连续3年被评为内蒙古自治区先进集体,内蒙古文化厅曾号召全区文化系统向兴和县乌兰牧骑学习。代表作品有《秀姑劝夫》《光棍汉与外来妹》《北梁》《光棍娶妻》等。